九峰蔡氏曰:今按《周礼》: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周公所录,必非伪妄。而春秋时《三坟》、《五典》、《八索》、《九邱》之书,犹有存者,若果全备,孔子亦不应悉删去之;或其简编脱落,不可通晓,或是孔子所见,止自唐、虞以下,不可知耳,今亦不必深究其说也。
《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观其风俗,则知其所以教)。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属,犹合也。《春秋》多记诸侯朝聘会同,有相接之辞,争辨之事)。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失,谓不能节其教也。《诗》,敦厚,近愚;《书》,知远,近诬;《易》,精微,爱恶相攻,远近相取,则不能容人,近於伤害;《春秋》,习战争之事,近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於《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於《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於《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深於《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深於《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於《春秋》者也(言深者,既能以教,又防其失也。《疏》皇氏六云:《解》者,分析之名;此篇分析《六经》,体致不同,故名曰《经解》也。《六经》,其教虽异,总以礼为本,故纪者录入於《礼》)。
长乐刘氏曰:此经言周衰之时,诸侯之国虽不能逮文、武之时,犹能各通一经,以化其民,故孔子历聘之时,入其国而其教可知。
山阴陆氏曰:不言"失之"而言"之失"者,《六经》无失也,学者之失而已。
金华应氏曰:醇厚者未必深察情伪,故失之愚;通达者未必笃确诚实,故失之诬;宽博者未必严立绳检,故失之奢。沉潜思索,多自耗蠹,且或害道;弄笔褒贬,易紊是非,且或召乱。乐正崇四术以训士,则先王之《诗》、《书》、《礼》、《乐》,其设教固已久。《易》虽用於卜筮,而精微之理非初学所可语。《春秋》虽公其纪载,而策书亦非民庶所得尽窥。故《易象》、《春秋》韩宣子適鲁始得见之,则诸国之教未必尽备六者。盖自夫子删定赞系笔削之馀,而後传习滋广,经术流行。夫子既广其传而又虑其所敝,故有此言。然入其国即知其教,非见远察微者不能也;观其教即防其失,非虑远防微者不能也。
《庄子
天下篇》: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於本数,系於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於《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於天下而设於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下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於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按:庄生之时,六籍未经秦火,其书具在也,而诸子百家,各以其说舛驰而淆乱之,是以有暗而不明,郁而不发之忧。周以荒唐谬悠之言著书,盖亦百家之一也,而此段议论诚醇正,无异圣贤之格言。东坡谓庄子盖助孔子者,於此见之。所谓"後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似逆知将有坑焚之祸,而深悲之矣。呜呼!
秦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臣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者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而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学法令,则以吏为师。"制曰:"可。"
魏人陈馀谓孔鲋曰:"秦将灭先王之籍,而子为书籍之主,其危哉!"子鱼曰:"吾为无用之学,知吾者惟友。秦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将藏之以待其求,求至,无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