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供求可全信
罪从供定,犯供最关紧要。然五听之法,辞止一端。且录供之吏,难保一无上下其手之弊。据供定罪,尚恐未真。余在幕中,凡犯应徒罪以上者,主人庭讯时,必干堂后凝神细听。供稍勉强,即属主人覆讯,常戒主人不得性急,用刑往往有讯至四五次及七八次者。疑必属讯,不顾主人畏难,每讯必听。余亦不敢惮烦也。往岁王午八月,馆平湖令刘君冰齐署。会孝丰事主,行舟被劫,通详缉捕,封篆后余还里度岁,而邑有回籍逃军曰盛大者,以纠匪抢夺被获。讯为劫案正盗。冰齐迈余至馆,检阅草供。凡起意纠伙上盗,伤主劫脏,表分各条,无不毕具,居然盗也。且已起有蓝布棉被经事主认确矣。当晚属冰齐覆勘,余从堂后听之,一一输供,无惧色。顾供出犯口,熟滑如背书。然且首伙八人,无一语参差者,心窃疑之。次晚复属冰齐故为增减案情,隔别再讯,则或认,或不认,八人者各各歧异。至有号呼诉枉者。遂止不讯而令库书典税书依事主所认布被颜色新旧借购二十余条。余私为记别,亲以事主原认之被属齐冰齐当堂给认,竟懵无辨识。于是提犯研鞫,佥不承认。细请其故,盖盛大到官之初,自意逃军犯抢,更无生理,故讯及劫案,信口妄承。而其徒皆附和之。实则被为己物,裁制有人即其本罪亦不至于死也,遂脱之。越二年,冰齐保举知府引见,而此案正盗由元和发觉,起脏生认。冰齐回任,赴苏会审定案。初,余欲脱盛大时,阖署晔然,谓余枉法曲纵,不顾主人考成。余闻之,辞冰齐,冰齐勿听。余田:“必欲余留止者,非脱盛大不可。且失脏甚多,而以一疑似之被骈戮数人,非惟吾不忍以子孙易一馆,为君计,亦恐有他目累也”。然短余者犹窃窃然私议不止,幸冰齐不为动,至是冰齐语余曰:“橐力脱盛大,君何神耶?”余田:“君不当抵罪,吾不当绝嗣耳。”盖余自此,益不敢以草供为据矣。幕客能学先生之用心如此。此,则主人自然敬勉不敢畏难。或疑此书专言幕道,与官无涉,不知。官幕上。同船合命,幕能省事求生,官自同受其福。观此二语,可悟为官者弗以幕之详慎为自私也。
上台驳批宜细绎
初报宜慎,前已言之。或奉上台驳诘,尤须详绎。盖驳诘不一,有意在轻宥,而驳故从重者;有意在正犯,而驳及余证者。非虚心体会,易致读误。至案可完结,而碎琐推敲,万勿稍生烦厌,付以轻心。若主人所持甚正,与上台意见参差,必当委曲措词,以伸主人之意,断不可游移迁就。使情罪不符,亦慎毋使气矜才,致上下触忤。
不受关防先宜谨敕
关防之名必不可受。而可以不受关防之故,全在谨敕朋友为五伦之一,主集特朋友之一。重一主人而尽疏朋友,固非端人之所以自处。然因主人不我关防而律己不严,将声名有法为主人轻簿,终有不得不受关防之势。故亲友往来,必须令主人知名,有事出宅门,亦须令主人确知。所往事事磊落光明,主人察其可信,自不敢露关防之迹。否则主人举身家以听,安能禁其不加体访也。
须成主人之美
吾言不合则去,非悻悻也。人之才质各有所偏,宾之于主,贵相其偏,而补之于审韦弦水火之用始尽。佐治之任不合云者,必公事实有不便,不可全以意气矜张。主人事有末善,分当范之于善。不能就范,则引身而退,是谓不合则去。若吾说虽正,而主人别有善念,此则必须辗转筹画,以成其美,方于百姓有益,断不宜坚持不合之义,忽然舍去。即谚所云公门中好修行矣。
处久交更难
人知宾主初交不易,而不知交久更难。盖到馆之始,主人情谊未甚融洽,尽我本分,可告无愧。若相处多年,其为契合可知交,既投契识论必有裨益,官声所系,须事事为之谋出万全。任劳分谤,俱义所应得引嫌避怨,便失朋友之道。特不可恃主人倚重,挟势以济其私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