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字惟中,号介溪(又号勉庵),1480年(威化十六年)生人。此人家境平平,正是江西乡间好学的风气,才使得这个平民出身的苦孩子“学而优则仕”,一步一步走向权力中心。
纵观严嵩的发迹,其实他属于“为霞尚满天”类型,六十岁后才飞黄腾达。
弘治十八年(1505年),严嵩中进士举,得入翰林院,时年二十六。小严当时考试还名列前茅,二甲第二名,也就是说是乙丑科那一批进士中的第五名,成绩优异,一丁点儿不掺水。正当他作为朝廷青年官员后备梯队准备大干一场时,正德三年(1508年),其祖父去世。转年,其母亲又因病去世。古人以孝道为先,不以我们现在宣扬的优秀干部父母临咽气根本见不到甩膀子干革命的子女,严嵩从当时的礼制和道义上必须回家守丧三年。所以,小严许多晋升机会就凭白错过了。福兮祸兮,明武宗正德年间的政治,笔者在前一章已经讲过,前五年有刘谨大公公干政,后十年江彬乱政,朝廷人正人直士几被排除殆尽。严嵩正好没赶上趟浑水,实际上避免了正德一朝的政治斗争,也免遭政治迫害。所以,严嵩借守丧之机,在老家钤山读书,一隐就是八、九年,整日埋头写诗著述,颇著清誉。彼时的严嵩,可以说是极富政治智慧。特别是刘谨在朝期间,如果他迁延不去,只有两种结果,其一是抗衡被杀,其二是同流合污,哪一种结果都是一个“惨”字。而且,刘谨陕西人,其心腹吏部尚书兼大学士焦芳河南人,极其排挤江西人(焦芳曾因才疏学浅遭受江西籍大臣彭华的讥讽,恨和尚憎及袈裟,所以极恨江西人),所以,身为江西人的严嵩,自然在朝左右逢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严嵩在老家诗酒自娱,并非真隐,一直敏锐地保持政治嗅觉,与朝野名流李梦阳、王守仁等人往来密切,诗文唱和。古代为官为吏都要有真本事,不似今天什么司机、保健医生出身只要伺侯好大领导就能当总经理、董事长一样。科举取士,决定了一个人想在官场混,必须是经过十年(或数十年)寒窗苦读,头悬梁,针扎腿,个个都是满腹经纶,才能进入这个圈子。没有真才实料,只凭捶腿揉腰送东西,还真不能弄来乌纱帽带,更不能与名流递上话。
严嵩何许人也,泱泱大儒,知古详今,自然是名誉日隆,又博清誉赞诩,广为人知。因此,直到正德十一年,刘谨、焦芳一帮人倒台几年后,他才重入朝廷。此时的严嵩,已经深有城府,不急不躁,静待机会。当然,也有客观原因,他一直在南京以及翰林院这样清闲之地居“闲职”,想急于出头也没太多机会。
正德十六年明武宗驾崩,明世宗嘉靖时代来临。很快,就是“大礼仪”而引致的纷争,杨廷和父子等旧臣纷纷被贬斥,朝臣面临全新洗牌的局面。经过数年争斗,嘉靖帝与张璁一派大获全胜。由此,还要表一下张璁、夏言等人,然后才能把严嵩接上。
张璁、桂萼二人得手后,嘉靖帝追崇其生父的事情得以阶段性成功,但也不敢马上擢拔二人入阁。他们岁数虽不小,资历太轻,声望又低,皇帝本人怕再遭阁臣封驳和言官疏论。当时的首辅费宏是官场老油子,表面上他不似杨廷和那样锋芒毕现,内心却极鄙张、桂二人,常暗中使绊。张、桂二人挟恨,便劝嘉靖帝招前朝重臣杨一清入阁替代费宏任首辅。杨一清就是当年和太监张永设计干掉刘谨大公公的主谋,为人名声好,又曾经入过阁,嘉靖皇帝在当王子时就对这位杨爷仰慕已久,自然御笔照准,由此老杨重入内阁。但依明朝政府内不成文的律例,首辅一般都要是中举时三甲的中选人士,费宏是壮元出身,又是现任首辅,杨一清把他即时顶下去,从情从理说不过去。正好,费宏儿子在老家犯法被关,张璁等人抓住这个“软肋”,联合几个言官劾奏费宏。费宏只得自己上章求辞,嘉靖皇帝反正不待见他,很快御批准辞,费宏只好灰溜溜走人。
杨一清任首辅,虽然感激张璁、桂萼推举,但他和嘉靖帝都知道,依照“廷推”的办法使张、桂二人一同入阁是不可能的事,这两位名声确实很差。但此时首辅是“自己人”,事就好办多了。嘉靖帝先后以“中旨”自任二人入阁,命张璁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身份入内阁机务,命桂萼以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这样一来,二位“大礼仪”功臣终于成为核心“阁臣”。
凡是入了官场的人们,皆似冬天挤在一起取暖的刺猬,不久就会相互刺痛对方。杨一清与张、桂二人相处日久,因处理锦衣卫指挥聂能迁一事意见不同结下梁子,最终发展到在皇帝面前互相攻击。相比之下,杨一清在嘉靖帝眼中“道德”形象的份量更重一些,一怒之中,他下诏把张、桂二人削职。但毕竟是自己“心头肉”,没过多久,嘉靖帝把二人先后召还入朝。郁郁之下,杨老头愤然退休,老姜终于不敌新葱。
经过一次忽然打击,张璁“乖”了许多,对嘉靖皇帝更加谨慎小心,并取代杨一清当上了“首辅”。屁股决定脑袋。“国务总理”的位子坐好,先前属于“激进派”的张璁,一改昔时面目,凡事以因循为准则,不想也不必要再搞什么哗众取宠之事。后来,嘉靖皇帝日益沉迷道教,又要搞“天地分祀”,张璁不愿多事,非常“持重”地劝皇帝没必要弄“分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