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余二十余岁时,对或然率颇有心得,拟以之研究赌局,然每赌必输。人世之千姿百态,良有以也,沉迷于其所长而排斥其所未能胜任者,人性之常也。幸牌局拒余于千里之外,故与赌赛绝缘,得以全身而退。今次试卜,若非最初之误打误中,早已弃之如同敝屧。盖余目前急待完成之计算机计划,堆如山积,实无余力从事易理之研究。孰知得失之间,时至自明,个中机缘颇耐寻味。
余认定计算机之精确性,足以弥补人为之疏忽,遂令王传宏制作程序,以天气为对象,准备作大规模、有系统之统计分析。此时,正值余之《老子止笑谭》乙书甫付梓,正写作《智能之旅》之际。悚于天机之乍现,遂重新整理渤渤然若海涛激荡之思路。六月,先发表义理部分,为《易经明道录》,而以往所记录之心得,则整理成本书。
中华文化受西风之蹂躏,数百年来,几至绝灭之地。余就学、成长于科学庙堂之中,所知所见者,莫非达尔文、爱因斯坦之谠论。先父庭训,教以四书,责以文牍。余心中殊为反感,以为中华之不振,即在于国人之抱残守缺,食古不化。
余就读高中时,正值国内学界菁英,高揭“超越前进”之巨纛,呼吁全面学习英语;当时大陆彼岸,则是以“罗马拼音”取代中文。余心有戚戚,闻鸡起舞,每每自以为是,振臂疾呼,尝谓:『玩物丧志,崇古亡国』。
大学毕业,因与先父意见不合,兼以妒忌人人留美,遂愤然远赴巴西。原因无他,祇为余英文程度太差,无福可托耳。旅巴八年,一事无成,却于市井之中,体制之外,发现一股甘泉,得于迷途而知返焉。
时为1972年,余年卅七,参与巴西东北开发计划,不幸失败。因颜面无存,沦落至与嬉痞为伍。不料该嬉痞组织之成员,竟然是西方文明之省思者,极为崇敬中华传统文化。据云,嬉痞之产生系受中国诗人寒山、拾得之启发,主张回归自然,清静无为。
西方物质文明确能满足人之感官,而人追求感官之满足,永无止境。待得蓦然回首,始知深陷泥淖,终其生不过是物质世界中、产销体系之一环而已。人原是环境的一部分,祇因需求激发了欲望,然若能随起随灭,自是清静;反之,人心若为欲望所充斥,不断追求满足,结果必是欲望激发欲望,永无宁日。
需求原指生命体生存所需、不可或缺的要求。亿万年来,生物界的需求,无一不是为了生存。唯独人类不然,因人有心,心有所系,系之则成欲。欲望实源于对未知的恐惧,惧于失故贪得,惧于苦则忘情于乐,既不能预知未来,当然无法满足于已有。
人欲横流,为顺遂一己私欲,常作裂帛之耗,焚山为居,竭泽而渔,无所不用其极。更有甚者,如利益之既得者,挟其资金、科技之优势,将其弱肉强食之信念,饰之以人权、自由之金装。君临万邦,遂令举世陷入逐物之狂潮。今资源即将淘尽,而贫富对立,人类社会及地球环境,已然接近毁灭的绝境。
返观昔日中国,黄老思想讲求效法自然,以谋生存、生活之均衡(详见拙作《老子止笑谭》);而《易经》则强调“天行健”、天道剥复循环之变易;至于人人耳熟能详,履之行之的孔孟之道,则教人为人处世、修身齐家之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