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林秀才长康,四十不第。一日,有改业之想,闻旁有呼者曰:“莫灰心。”林惊问:“何人?”曰:“我鬼也,守公而行,并为公护驾者数年矣。”林欲见其形,鬼不可。再四言,鬼曰:“公必欲见我,无怖而后可。”林许之,遂跪于前,丧面流血,曰:“某蓝城县市布者也,为掖县张某某害,以尸压东城门石磨盘之下。公异日当宰掖县,故常侍公,求为伸冤。”且言公某年举乡试,某年成进士,言毕不复见。至期,果举孝廉,惟进士之期爽焉。林叹曰:“世间功名之事,鬼亦有不知者乎!”言未毕,空中又呼曰:“公自行有亏耳,非我误报也!公于某月日私通孀妇某,幸不成胎,无人知觉。阴司记其恶而宽其罪,罚迟二科。”林悚然,谨身修善,逾二科而成进士,授官掖县。抵任进城,见一石磨,启之,果得尸;立拘张某,讯之,尽吐杀人情实,置之于法。
秦中墓道
秦中土地极厚,有掘三五丈而未及泉者。凤翔以西,其俗:人死不即葬,多暴露之,俟其血肉化尽,然后葬埋,否则有发凶之说。尸未消化而葬者,一得地气,三月之后,遍体生毛,白者号白凶,黑者号黑凶,便入人家为孽。刘刺史之邻孙姓者掘沟得一石门,开之,隧道宛然。陈设、鸡犬、罍尊,皆瓦为之。中悬二棺,旁列男女数人,钉身于墙。盖古之为殉者,惧其仆,故钉之也。衣冠状貌,约略可睹。稍逼视之,风起于穴,悉化为灰,并骨如白尘矣,其钉犹在左右墙上。不知何王之墓。亦有掘得土人作卧形者,有头角四肢而无耳目,疑皆古尸之所化也。夏侯惇墓本朝松江提督张勇生时,其父梦有金甲神,自称汉将军夏侯氏,入门,随即生勇。后封侯归葬,掘地得古碑,隶书“魏将军夏侯惇墓”,字如碗大。阅二千年而骨肉复归其故处,亦奇。
塞外二事
雍正时,定西大将军纪成斌以失律诛,在塞外颇为祟。后接任将军查公辕下兵某,白日仆地,自称“纪大将军,求索饮食”。众皆罗拜,代为乞命。幕客陈对轩,豪士也,直前批其颊,骂曰:“纪成斌,尔征阿拉蒲坦,临陈退缩,以王法伏诛。鬼若有灵,尚宜自愧,何敢忝为厉鬼,作屠沽儿乞食状耶!”骂毕,兵蹷然起,不复痁语矣。自后凡有疫疠自称纪大将军者,称“陈相公来了”骇之,无不立愈。
纪受诛时,家奴尽散,一厨者收其尸。亡何病死,常附病者身,自称“厨神”,曰:“上帝怜我忠心葬主,故命为群鬼长。”问:“纪将军何在?”曰:“上帝怒其失律,使兵民受伤数万,罚为疫鬼,受我驱遣。我以主人故,终不敢。然我所言无不听。”嗣后,塞外遇将军为祟,先请陈相公,如陈不来,便呼厨神,纪亦去矣。
关神断狱
溧阳马孝廉丰,未第时,馆于邑之西村李家。邻有王某,性凶恶,素捶其妻。妻饥饿,无以自存,窃李家鸡烹食之。李知之,告其夫。夫方被酒,大怒,持刀牵妻至。审问得实,将杀之。妻大惧,诬鸡为孝廉所窃。孝廉与争,无以自明,曰:“村有关神庙,请往掷杯珓卜之。卦阴者妇人窃,卦阳者男子窃。”如其言,三掷皆阳。王投刀放妻归,而孝廉以窃鸡故,为村人所薄,失馆数年。
他日,有扶乩者方登坛,自称关神。孝廉记前事,大骂神之不灵。乩书灰盘曰:“马孝廉,汝将来有临民之职,亦知事有缓急重轻耶?汝窃鸡,不过失馆;某妻窃鸡,立死刀下矣。我宁受不灵之名,以救生人之命。上帝念我能识政体,故超升三级。汝乃怨我耶?”孝廉曰:“关神既封帝矣,何级之升?”乩神曰:“今四海九州岛皆有关神庙,焉得有许多关神分享血食。凡村乡所立关庙,皆奉上帝命,择里中鬼平生正直者代司其事,真关神在帝左右,何能降凡耶?”孝廉乃服。
紫清烟语苏州杨大瓢讳宾者,工书法,年六十时,病死而苏,曰:“天上书府唤我赴试耳。近日玉帝制《紫清烟语》一部,缮写者少,故召试诸善书人。我未知中式否。如中式,则不能复生矣。”越三日,空中有鸾鹤之声,杨愀然曰:“吾不能学王僧虔,以秃笔自累,致损其生。”瞑目而逝。或问天府书家姓名,曰:“索靖一等第一人,右军一等第十人。”顾尧年乾隆十五年,余寓苏州江雨峰家。其子宝臣赴金陵乡试,归家病剧。雨峰遍召名医,均有难色。知余与薛征君一瓢交好,强余作札邀之。未至,余与雨峰候于门。病者在室呼曰:“顾尧年来矣!”连称:“顾叟请坐。”顾尧年者,苏市布衣,先以请平米价、倡众殴官为苏抚安公所诛者也。坐定,语江曰:“江相公,你已中乡试三十八名矣,病亦无恙,可自宽解。赐我酒肉,我便去。”雨峰闻之,急入房相慰曰:“顾叟速去,当即祭叟。”病者曰:“外有钱塘袁某官,喧聒于门,我怖之,不能去。”又唶曰:“薛先生到门矣。其人良医也,我当避之。”雨峰急出,拉余让路,而一瓢果自外入。即告以故。一瓢大笑曰:“鬼既避我二人,请与公同入逐之。”遂入房。薛按脉,余帚扫牀前,一药而愈。其年宝臣登第,果如所报之名次。妖道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