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賊橫行
凡財物所有權之在人者而我取之也,以強力行之者為盜,其得之也曰搶;以詭計行之者為賊,其得之也曰竊。然亦有謂盜為賊者,馬賊是也。亦有謂賊為盜者,盜猶言取也。吾國盜賊多於他國,久為外人所詬病,致諡之曰盜賊國。晚近以來,四海承平,已歷數十年之久,生齒日繁,生計日絀,遂至盜賊橫行,明火執仗之徒,鼠竊狗偷之輩,幾已所在皆是矣。
某乙先盜而後賊
淄川有貧民某乙者,殘臘向盡,身無完衣,自念何以卒歲,不敢與妻言,潛操白梃出,伏墓中,冀有孑身而過者,劫其所有。懸望甚苦,渺無人跡,而松風刺骨,不復可耐,意瀕絕矣。忽一人傴僂來,心竊喜,持梃遽出,則一叟負囊道左,哀曰:「一身實無長物,家絕食,適於壻家乞得五斗米耳。」乙奪米,復欲褫其絮襖,叟苦哀之。乙憐其老,釋之,負米而歸。妻詰其自來,詭以賭債對,陰念此策良佳也。
次日而復往,無幾時,見一人荷梃來,亦投墓中,蹲踞眺望,意似同道。乙乃逡巡自塚後出,其人驚問誰何,答云:「行道者。」問何不行,曰:「待君耳。」其人失笑,各以意會,並道飢寒之苦。夜既深,無所獵,乙欲歸,其人曰:「子雖作此道,然猶雛也。前村有嫁女者,營辦中夜,舉家必疲。從我去,得,當均之。」乙喜,從之。至一門,隔壁聞炊餅聲,知未寢,伏伺之。無何,一人啟關,荷杖出行汲,二人乘間掩入,見燈輝北舍,他屋皆暗黑,聞一媼曰:「大姐,可向東舍一矚,汝奩具悉在櫝,忘扃鐍未也?」聞少女作嬌惰聲。二人竊喜,潛趨東舍,暗中摸索,得臥櫝,啟覆,探之,深不見底。其人謂乙曰:「入之。」乙果入,得一裹,轉遞而出。其人問盡矣乎,曰:「盡矣。」又紿之曰:「再索之。」乃閉櫝,加鎖而去。乙在內,窘急無計。未幾,燈火亮入,先炤櫝,聞媼云:「誰已扃矣。」於是母及女上榻,息燭。乙急甚,乃作鼠囓物聲,女曰:「櫝中有鼠。」媼曰:「勿壞而衣,我疲頓已極,汝宜自覘之。」女振衣起,發扃,啟櫝,乙突出,女驚仆。乙拔關奔去,雖無所得,而竊幸得免。嫁女家被盜,四方流播,或議乙,乙懼,東遁百里,為逆旅主人賃作傭。年餘,浮言稍息,始與妻同居,不執白梃矣。
盜賊充斤
光緒時,浙人某觀察被命為駐日本公使,時恭忠親王當國,某摳衣入謁,偶談時事,謂現在盜賊充斤,王不解,後始悟斤字為斥字之訛。翌日,至總理衙門,謂須更換。羣詢其故,恭王謂日本為同文之國,某誕妄若此,恐貽笑柄,重為我國之羞也。旋經旁坐者竭力解圍始已。
盜有徒為賊
劫盜之中,別有一類曰趕蛋,不為盜於齊民家,而為盜盜之盜。其行盜也,必伺羣盜之出發,或襲其巢,或要於路,出百計以劫盜所劫之財。謂為盜,則所獲為贓;謂為非盜,則所為實盜。官無律可引,盜無力可制,皆強黠者為之也。
興化沈慶齡廣文暮年燕居,輒喜問米鹽瑣屑。適家有慶事,賓散,偕僕掩門戶,以燭灼之,懼有野犬留廚下。不料炊草中一物蜷伏,以足蹴之,則起而跪陳,乃一五十許人。知是偷兒也,詰之,則為著名積盜,行劫於五百里之遠近,巢穴在海子池茅屋中,人咸呼為老漢。沈以其憨老可憫,不之叱責,惠以銅錢數千,使之改行為善,以保殘年,老漢叩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