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精微还是念虑之精微,事理之精微?”
曰:“念虑之精微,即事理之精微也。” 十三 先生曰:“今之论性者纷纷异同,皆是说性,非见性也。见性者无异同之可言矣。” 十四 问:“声、色、货、利,恐良知亦不能无?”
先生曰:“固然。但初学用功,却须扫除荡涤,勿使留积,则适然来遇,始不为累,自然顺而应之。良知只在声、色、货、利上用功,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发无蔽,则声、色、货、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 十五 先生曰:“吾与诸公讲‘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讲一二十年俱是如此。诸君听吾言实去用功,见吾讲一番,自觉长进一番。否则只作一场话说,虽听之亦何用。” 十六 先生曰:“人之本体,常常是寂然不动的,常常是感而遂通的。‘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 十七 一友举佛家以手指显出,问曰:“众曾见否?”众曰:“见之”。复以手指入袖,问曰:“众还见否?”众曰:“不见”。佛说:“还未见性。”此义未明。
先生曰:“手指有见有不见,尔之见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睹有闻上驰骛,不在不睹不闻上着实用功。盖不睹不闻是良知本体,‘戒慎恐惧’是致良知的功夫。学者时时刻刻常睹其所不睹,常闻其所不闻,功夫方有个实落处。久久成熟后,则不须着力,不待防检,而真性自不息矣。岂以在外者之闻见为累哉?” 十八 问:“先儒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同一活泼泼地?”
先生曰:“亦是。天地间活泼泼地,无非此理,便是吾良知的流行不息。致良知便是‘必有事’的功夫。此理非惟不可离,实亦不得而离也。无往而非道,无往而非功夫。” 十九 先生曰:“诸公在此,务要立个必为圣人之心。时时刻刻须是‘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方能听吾说话句句得力。若茫茫荡荡度日,譬如一块死肉,打也不知得痛痒,恐终不济事。回家只寻得旧时伎俩而已,岂不惜哉?” 二十 问:“近来妄念也觉少,亦觉不曾着想定要如何用功,不知此是功夫否?”
先生曰:“汝且去着实用功,便多这些着想也不妨,久久自会妥帖。若才下得些功,便说效验,何足为恃?” 二一 一友自叹:“私意萌时,分明自心知得,只是不能使他即去。”
先生曰:“你萌时这一知处,便是你的命根;当下即去消磨,便是立命功夫。” 二二 “夫子说‘性相近’,即孟子说‘性善’,不可专在气质上说。若说气质,如刚与柔对,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则同耳。人生初时善原是同的,但刚的习于善则为刚善,习于恶则为刚恶;柔的习于善则为柔善,习于恶则为柔恶,便日相远了。” 二三 先生尝语学者曰:“心体上着不得一念留滞,就如眼着不得些子尘沙。些子能得几多,满眼便昏天黑地了。”
又曰:“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头亦着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开不得了。” 二四 问:“人心与物同体,如吾身原是血气流通的,所以谓之同体。若于人便异体了,禽兽草木益远矣。而何谓之同体?”
先生曰:“你只在感应之几上看,岂但禽兽草木,虽天地也与我同体的,鬼神也与我同体的。”
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