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窃以为如酒者,止宜重酤以困之,厘捐本抽百分之一,独酒可令顿酤十之、零酤二十之,舞弊倍其罚,经三四厘捐而酒值倍矣,使贫者不能不节饮,尤贫者不能不止饮。且得减酿一分,即多若干米,亦即多活若干人,有利无弊者也。至收捐有效,宜量减五谷,棉布之捐,尤宜广戒饮之谕,加酗酒之律,宴飨之事为之节制。沉湎之人,勿登荐剡,使天下晓然知上意之所在,庶其有瘳乎?至孙疏有云:“不酿酒则粱粟弃地,转以病民。”犹之言赌场、妓馆,贫民转移执事,赖以得食,成何议论邪?是无足辩。
收贫民议
法苟不善,虽古先吾斥之;法苟善,虽蛮貊吾师之。尝博览夷书而得二事焉,不可以夷故而弃之也:一,荷兰国有养贫、教贫二局,途有乞人,官若绅辄收之,老幼残疾入养局,廪之而已。少壮入教局,有严师,又绝有力量,其所能为而日与之程,不中程者痛责之,中程而后已。国人子弟有不率者,辄曰逐汝,汝且入教贫局,子弟辄慑为之改行,以是国无游民,无饥民。一,瑞颠国设小书院无数,不入院者官必强之,有不入书院之刑,有父兄纵子弟不入书院之刑,以是国无不识字之民。二事皆见米人祎理哲所著《地球说略》中,余又属及门管生嗣复询之夷士,益得其详。於乎,善哉!所谓“礼失而求诸野”者,其是之谓乎?以三代圣人之法言之,宗族有不足资之之法,州党有相赒相救之谊,国家有赈穷恤贫之令,乞人之名,见于春秋以后,文、武、成、康之世,安所得乞人而收之?又党、庠、术、序遍于郊陬,野人士女咸知学问,安所得不学之人而刑之?二国之事犹操其末,而未探其本也。然就后世而言,则可谓知本也已。今浙江等省颇有善堂、义学、义庄之设,而未遍制,亦未尽善,他省或并无之。另议推广义庄,更宜饬郡县普建善堂,与义庄相辅而行,官为定制,择绅领其事,立养老室、恤嫠室、育婴室、读书室、严教室,一如义庄法,以补无力义庄之不逮。严教室教之耕田、治圃及凡技艺,严扑作教刑之法,以制其顽梗。凡民间子弟不率教,族正不能制者,赌博、斗殴、窃贼初犯未入罪者,入罪而遇赦若期满回籍者,皆入焉。三年改行,族正愿保领者释之。别设化良局,专收妓女,择老妇诚朴者教之纺织,三年保释亦如之。期于境无游民、无饥民、无妓女乃已。
夫民穷为匪,亦不教不养使然耳,及陷于刑辟,治之者尽法而止,不复过问,而为匪者如故也。坐窃贼以流徙,即为远地之窃贼,逐娼妓使出境,即为邻县之娼妓,何如养之教之,使不窃不妓之为尽善也!堂堂礼义文物之邦,曾夷法之不若,可慨也已!至官强民入塾,中国所难行,惟责成族正稽察族人,有十五以下不读书、十五以上不习业者,称其有无而罚之,仍令入善堂读书习业,亦善法也。或曰贫民且麇至,何以给之?是不然,此举实禁锢耳。衣食之瑟缩,使令之苛暴,所不待言。其人至瑟缩、苛暴之不畏,可怜悯孰甚,正仁人君子所不忍弃也,且吾知其为数之必不甚多矣。
劝树桑议
西北稻田之利,前议详矣。顾治田宜先治水,重大不易行,更有至简至易之事,则蚕桑是。西北诸省,千百里弥望平楚,莫不宜桑,一切弃之,其可惜有倍甚于田者。曩侍先恭人京邸,后圃有桑数株,岁饲蚕数簇,缫丝与南中无二。盖西北地脉深厚,外燥而内润,故梨桃蔬果之属转胜于南,桑性亦如之。知西北之弃地多矣。天下事本难于创时,蚩蚩者尤甚。十年树木,利在日后而费在目前。吾吴西郊,山地亩值钱数百,桑园亩值钱三十千,然不能化山地尽为桑园者,亦以人情狃于近利,劙地栽桑,必三五年无利有费之故。东南犹尔,况西北乎?
劝种之法,宜官为倡导。令编检部曹中嘉湖人,挈家至城外,发帑买地种桑,募其乡善饲蚕者为之师,雇本地人受其法。五年之后,招土著承买,归其帑,永为世业。民间有能仿行者,呈明给照,永不许王公府,八旗争夺,并永不加赋,使安其业。十年之后,桑阴满邦畿矣。近京不甚寒之省皆仿此。
夫经传所言蚕桑之利,未尝及吴越,[注,郭子章《蚕论》云:《七月》爰求柔桑,则豳可蚕。《将仲子》无折我树桑,则郑可蚕。《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则卫可蚕。《十亩》桑者闲闲兮,则晋可蚕。《皇矣》其檿其柘,《桑柔》菀彼柔桑,则周可蚕。兖州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桑土既蚕。青州厥篚檿丝,徐州厥篚元纤缟,扬州厥篚织贝,则齐鲁可蚕。荆州厥篚元纁玑组,豫州厥贡漆臬絺纻、厥篚纤纩,则楚可蚕。《孟子》树墙下以桑,则齐梁可蚕。蚕丛都蜀,教民蚕桑,则蜀可蚕]不知何时利独归于吴越?视宜稻七州之仅存荆、扬,殆又甚焉。作而致之,其有待于大贤乎?[注,又宋秦观《蚕书》云:“戎治,唐史载于阗蚕蛾飞尽,治茧可为丝。”如得其法,所全生命不胜计,是亦当留意访求者。]
壹权量议
《虞书》曰:“同律度量衡。”《论语》曰:“谨权量。”古帝王皆视为开国成务之大端,即商君治秦,尚知平斗桶权衡丈尺。嬴政、李斯亦以度量明壹为兢兢。今度则有工部尺、匠尺之别,衡则有库平、曹平、二两平等之别,各省又有市尺、市平,量更各省不同。[见上均赋税议]其不壹甚矣。宜合天下度量衡而壹之,部颁铁尺、铁斤、铁斛,通行各直省,从前诸名目不得复用,用者以违制论。凡内外官上下行文书之外,如一切试卷尺寸,行数、字数,咸宜一律,以示整齐,亦平天下之一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