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宪字原仲。居崇安。初从从父安国游,绍兴中入太学。会洛学有禁,独阴与刘勉之诵习其说。问《易》于谯定,久未有得。定曰:“心为物渍,故不能有见,唯学乃可明耳。”宪叹曰:“所谓学者,非克己工夫耶?”自是一意下学,不求人知,已而归隐故山。折彦质、范冲等上其行义,被召,以母老辞。及彦质入西府,又言于上,趣召愈急,力辞。乃赐进士出身,添差建州教授,学者大化。以母老丐祠,久之,晚岁起为秘书省正字,疏言:“金人大治汴京宫室,势必败盟,识者皆谓非张浚、刘绮莫能当,愿亟起用之,臣死不恨。”疏入即求去。方宪之赴召也,适秦桧讳言之。后与王十朋、冯方、查籥、李浩相继论事,太学生为《五贤诗》歌之,人益信宪不苟出,而惜其在位未久,不究厥施云。平生从游者甚众,而朱熹为最久,学者称“籍溪先生”,卒谥“靖肃”。所着有《论语会义》诸书,行于世。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松之子。初依刘子羽居崇安4,晚迁建阳之考亭。绍兴中第进士,待次同安簿,往见李侗,得闻所传《河洛之懿》。秩满,丐祠奉母,被召不赴。孝宗立,应诏上封事,言:“帝王之学不可以不熟讲,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事物之变,使义理所存,纤悉毕照,则自然意诚心正而可以应天下之务。”又曰:“今日之计,不过修政事,攘夷狄,然计不时定者,讲和之说疑之也。”又曰:“四海利病系斯民休戚,斯民休戚系守令贤否;监司者守令之纲,朝廷者监司之本,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隆兴初,复召入对,三札申言封事之意而加剀切。时汤思退方倡和议,除武学博士待次,已而大臣相继论荐,皆不至。起知南康军,疏言:“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反复千百言,极陈近习蒙蔽之状。以疾请祠,不报。陈俊卿等力荐,除江西常平使者,改浙东。入对,首陈灾异之由与修德任人之说,所奏凡七事。至部,访民隐,举荒政,劾台守唐仲友,章凡十上;仲友与宰相王淮同里且姻家,颇忤淮意。郑丙上疏诋程氏之学,且以沮熹,淮又擢陈贾入台,阴有所指斥。淮既罢,熹入奏,终篇有曰:“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必谨而察之,果天理耶,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少有壅阏;果人欲耶,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而天下事将惟陛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除兵部郎官,以足疾辞。本部侍郎林栗劾奏之,栗竟坐此罢黜,熹亦除职予祠。未逾月,投匦进封事,以“天下大本与今日急务”为言,“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纪纲,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是已。斯六者皆不可缓,而本在陛下一心。”翼日除崇政殿说书,力辞,以论撰奉祠,又辞。光宗朝,除知漳州,丐行经界,从之。其后除命屡及门,皆不拜。宁宗即位,赵汝愚首荐,召赴行在奏事,除焕章阁待制、侍讲,辞,不许。入对,首劝宁宗“尽负罪引慝之诚,致温清定省之礼”。又“愿陛下日用之间以求放心为之本,而于玩经观史。亲近儒学益用力焉。数召大臣切劘治道,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覆询访,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人才之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又乞遵行孝宗通丧之礼,及议僖祖不当祧。韩诧胄自谓有定策功,居中用事,熹上疏斥言左右窃柄之失,在讲筵复申言之。未几,以宝文阁待制补郡邑,而籍伪学诏落职罢祠,寻卒。学禁解,追复元官,累赠宝谟阁直学士,谥曰“文”。
熹登第五十年,仕于外者竟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山林之日长,讲学之功深。其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所着书有《易本义启蒙》、《蓍卦考误》、《诗集传》、《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太极图》、《通书》、《西铭解》、《楚辞集注辨证》、《韩文考异》,所编次有《论孟集义》、《孟子指要》、《中庸辑略》、《孝经刊误》、《小学》、《通鉴纲目》、《宋名臣言行录》、《家礼近思录》、《程氏遗书》、《伊洛渊源录》,又有《仪礼经传通解》未脱稿。没,理宗朝赠太师、徽国公,从祀孔子庙庭。
蔡元定字季通。建阳人。少颖悟,父发以二程、张、邵四子遗书授之,元定深涵其义。既长,辨析益精。登西山绝顶,忍饥啖荠读书。闻朱熹名,往师之。熹扣其学,大惊曰:“此吾老友,不当在弟子列。”遂与对榻讲论诸经典义。尝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不厌也。”四方来学者,熹必令先从元定质正焉。尤衮、杨万里论荐,召不起。筑室西山,将为终隐之计。时韩侂胃设伪学之禁,言官承风连攻朱熹,并及元定,元定简学者刘砺曰:“化性起伪,乌得无罪?”未几,果谪道州。州县捕元定甚急,元定闻命即就道。熹与从游者数百人饯别萧寺中,坐客有泣下者,熹微视元定不异平时,叹曰:“友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矣。”杖屦同其子沉行三千里,脚为流血,无几微见言面。至舂陵,远近来学者日众,爱之者谓宜谢生徒,元定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遂懈。”竟卒于贬所。及归葬,熹以文诔之曰:“精诣之识,卓绝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穷之辩,不可得而见矣。”侂胄既诛,赠迪功郎,赐谥“文节”。所着有《大衍详说》、《律吕新书》、《燕乐原辩》、《皇极经世太玄潜虚指要》、《洪范解》、《八阵图说》。
刘爚字晦伯。建阳人。与弟炳受学于朱熹、吕祖谦。第进士,庆元中,通判潭州,未上,丁父艰。伪学禁兴,从熹讲道武夷,筑云庄山房为终隐之计。差知德庆府,召为尚书左郎官。请节内外冗费以收楮币,转对言:“愿于经筵讲读大臣奏对,反复问难以求义理之当否,与政事之得失。”迁国子司业,言于丞相史弥远,请以熹所着《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之说,以备劝讲。疏乞罢伪学之诏,以息邪说,正人心。又请以熹《自鹿洞规》颁示太学,取熹《四书集注》刊行之。除权刑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兼太子左谕德。时廷臣争务容默。爚奏:“愿明诏大臣崇奖忠谠,以作士气,深戒谀佞以肃具僚。”冬雷,乞遴选监司以考察贪吏为先,访求民瘼,有泽未下流,令未便民者悉以实上,变而通之。兼工部侍郎。亢旱求言,上封事曰:“上既开不讳之门,下必有尽言之士,指陈时政之阙失,明言朝廷之是非。或者以为好名要誉,而陛下听之,则苦言之药,至言之实,陛下弃之而不恤矣;甘言之疾,华言之腴,陛下受之而不觉矣。”权工部尚书,每讲读至经史所陈声色嗜欲之戒,辄恳切再三敷陈之。卒谥“文简”。所着有《奏议史稿》、《经筵故事》、《东宫诗解》、《礼记解》、《讲堂故事》、《云庄外稿》。
蔡沉字仲默。元定次子。从朱熹游,熹晚年训传诸经略备,独《书》未及为,遂以属沉。《洪范》之数,学者久失其传,元定独心得之,然未及论着,曰:“成吾书者,沉也。”沉受父师之托,沈潜反复者数十年,然后成书,往往发明先儒之所未及。初,沉从元定谪道州,跋涉数千里,道楚、粤穷僻处,父子相对,常以义理自怡悦。元定没,徒步护丧以还。年仅三十,屏去举子业,一以圣贤为师。隐居九峰,当世名卿物色将荐用之,沉不屑就。卒谥“文正”。国朝正统间,诏从祀孔子庙庭,成化三年,追封崇安伯。
真德秀字景元,后更为景希。浦城人。第进士,复中宏词科。嘉定初迁太学博士,疏言:“自韩侂胄专政,斥忠良,兴伪学,今当改弦,正宜褒崇名节,明示好尚。”改着作佐郎,言:“金有必亡之势,亦可为中国忧;盖金亡则上恬下嬉;忧不在敌而在我,多事之端,恐自此始。”除起居舍人。史弥远方以爵禄縻天下士,德秀力请去,出为江东运副。山东盗起,朝廷犹与金通聘,德秀朝辞,奏:“国耻不可忘,邻盗不可轻,幸安之谋不可恃,道谀之言不可听,至公之论不可忽。”改知泉州、隆兴府、谭州。理宗立,召为中书舍人,擢礼部侍郎,直学士院。入见首奏霅川之变非济王本心,前有避匿之迹,后闻讨捕之谋,情状灼然,愿讨论追封秦王故事兴灭继绝。尝因经筵进说,谓“惟学可以明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亲君子可以维持此心”。德秀屡进鲠言,上皆虚心开纳。弥远讽言官论罢之。既归,修《读书记》,曰:“此人君为治之门也。”绍定中,知泉州。弥远死,上亲政,除知福州。寻召为户部尚书,进所着《大学衍义》,复陈“祈天永命”之说。改翰林学士知制诰,已得疾,拜参知政事。方逾月,三上请词,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卒谥“文忠”。德秀立朝不满十年,奏疏无虞数十万言,皆切当世要务,直声振朝廷,及宦游所至,惠政深洽,由是中外交颂,时相益以此忌之。自伪学之名立,凡近世大儒之书皆显禁以绝之。德秀晚出,独慨然以斯文有任5,讲习而服行之。党禁既开,而正学遂明,多其力也。所着又有《西山甲乙稿》、《对越甲乙集》、《经筵讲义》、《端平庙议》、《翰林词草》诸书。国朝正统间,诏从祀孔子庙庭,成化三年,追封浦城伯。子志道,户部侍郎。
儒林
〔五代〕
孟贯字一之。建安人。少好学,游庐山,以礼义、文章、节俭为当时师范,人称孟夫子。仕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