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朝经学亦分二派:其专宗汉学以诋程、朱之隙者,毛西河、惠定宇、戴东原诸先生也;其义理宗程、朱仍博济汉、唐注疏者,李安溪、方望溪、姚姬传诸先生也。自前明中叶,士皆敝精力于帖括,而根柢之学阙焉。本朝兴,仆学始辈出,顾亭林、阎百诗开风气之先;自后钜儒接踵,长洲惠氏、高邮王氏、嘉定钱氏,三世皆以经术鸣,汉学于是极盛。然江子屏作「汉学师承记」,凡稍近宋学者皆摈之;阮文达刻「皇清经解」千四百余卷,而安溪、望溪之着述一字不收。盖几于分茅设蕝,一时风气所趋,遂专以搜残举碎为功;诋宋儒为空疏,掊击不遗余力:抑又过矣。夫汉儒之训诂、宋儒之义理相须而行,阙一不可;其激而互相胜负者,皆末流之失也。缅惟列圣作君、作师,御纂诸经主宋儒之说而兼采汉、唐注疏,可谓拆衷至当矣。是编不论汉学、宋学家,皆详录其议论、着述,凡以屏除门户之见而已。
一、国初文章家,以宋牧仲所撰侯、魏、汪三家称最;其后作者代兴,无美弗备。自望溪出,而古文之义法特严;刘海峰、姚姬传继之,遂有桐城派之目。然姚氏「古文辞类纂」于八家及震川后,继录望溪是矣;又专录海峰,一若桐城外,举无足与于斯道者,似亦未离门户之见。是编凡卓然成家者,皆列之。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正复不拘一格耳。
一、国初诗家,推渔洋为大宗;荔裳、愚山、秋谷、竹垞、初白诸家联鏕接轸,前后两词科作者林立。近人张南山辑「诗人征略」,采摭綦详。兹就其尤著者登之,然疏漏实尚多也。
一、国初遗老,如徐俟斋、沈眉生、李蜃园诸先生蝉蜕鸿冥,皭然不滓;孔子所谓逸民,几无愧焉。录之以见天爵自尊,百世下犹可廉顽而立懦也。至熊鱼山、方密之诸公事蹟已附见「明史」,故不复登。
一、循吏,必详着其政事、风节,使阅着知所效法,可以坐言起行。
一、孝义一门,仅就最著者录之,以阐幽光、维世教。虽所录无多,然一代正史均不过数十人或十数人,固无庸见少也。
一、天文、历算之学,亦莫精于本朝。盖由圣祖天亶聪明,秘参造化;而梅定九、陈泗源诸君又足以阐发之,遂成绝诣。阮文达作「畴人传」,采录至二百余人。兹仅录定九、泗源及薛义甫、王寅旭数君于经学中,以见其概。如欲观其全,则有「畴人传」在。
一、照史、志例,尚须立忠义、列女二门。然忠义之逴著者,多已列入名臣中。近岁军兴以来,死事者众;因未有成书,无从采辑。至列女不在先正之例,故从阙如。
一、所分门类,不过举重而言。如汤文正、陆清献、张清恪、杨文定、沈端恪、蔡文勤诸公应入名儒,王文肃、秦文恭、胡文良、阮文达诸公应入经学,王文简、韩文懿、钱文端、沈文悫、王兰泉诸公应入文苑,惟以宫跻九列、有勳业可纪,故皆列名臣;他若梨洲、亭林、而农亦名儒、亦经学,愚山、刚主亦名儒、亦文苑,谢山、西庄、竹汀、渊如、稚存亦经学、亦文苑,竹垞、姬傅亦文苑、亦经学,叔子、躬庵亦文苑、亦遗逸,青主、茶村亦遗逸、亦文苑,名虽区分、实则无容拘泥。况经学本在儒林中,尤属分而不分也。
一、非史官不应为人作传,古人有言之者矣。归震川谓『古作「汝南先贤传」、「襄阳耆旧传」者,皆非兰台、石室之臣也』。此论出,而纪事之例始宽。而恽子居则谓『大传非文集体,昌黎传陆赞、阳城俱不入本集中,爰变其名曰「遗事述金」,实仍传体也』。是编曰「事略」,亦犹恽氏之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