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病既愈,钮祜禄氏知其多失德,思所以感悟之。某夕,置酒宫中,为那拉氏庆。酒既半,钮祜禄氏屏去左右,殷勤追述咸丰时北狩木兰,猝遭大故,肃顺擅权,宫中颠沛艰危之状及同治时同临朝十余年事,甚悉,欷歔零涕久之。那拉氏亦悲不自胜。钮祜禄氏忽慨然曰:“吾姊妹今皆老矣,旦夕当归天上,仍侍先帝。吾二人相处二十余年,幸同心,无一语勃谿。第有一物,乃畴昔受之先帝者,今无所用之矣。然恐一旦不讳,失检藏,或为他人所得,且致疑吾二人,貌和好而阴妒嫉者,则非特吾二人之遗憾,抑且大负先帝意矣。”语次,袖出一函,授那拉氏,使观之,那拉氏启视,色顿变,惭不可抑。函非他,即奕詝所付之遗诏也。观毕,钮祜禄氏仍索还,焚于烛上曰:“此纸已无用,焚之大佳,吾今日亦可以复命先帝矣。”是时那拉氏惭愤交并,强为感泣态。钮祜禄氏百计慰藉之,遂罢酒而散。
越数日,钮祜禄氏偶因事至那拉氏宫,那拉氏执礼甚恭,非复如曩时之骄纵,侍者窃异之。钮祜禄氏亦阴自喜,以为前日所为之果有效也,岂知杀机已将露矣。二人坐谈时,钮祜禄氏觉腹中微饥,那拉氏令侍者奉饼饵一合进,钮祜禄氏食而甘之,谓似非御膳房物。那拉氏曰:“此吾弟妇所馈者。姊喜此,明日当令其再送数份来。”钮祜禄氏方以逊辞谢,那拉氏曰:“妹家即姊家,请弗以谢字言。”后一二日,果有饼饵数合进奉,色味花式,悉如前。钮祜禄氏即取一二枚食之,顿觉不适,然亦无大苦。至戌刻,遽逝矣,年四十有五。噫,此非中毒而殂欤?
○第五章 幽禁李昰应之深意
光绪八年,朝鲜乱起,庐江吴长庆以淮军往平其乱,执朝鲜王本生父李昰应,归之京师,所谓大院君者是也。大院君既至京,那拉氏即命幽诸保定。朝鲜王数上疏乞恩,诸亲贵亦为之缓颊,卒不许。众以清廷于外藩事,向不主干涉,胡此次于昰应独严;且朝鲜乱定后,善后事宜,亦未尝过问,而独不许昰应归国,举莫解其故。不知那拉氏正有深意存焉。盖朝鲜王李熙以旁支入承大统,其事正与载湉之继载淳略同。那拉氏深虑奕譞他日恃皇帝本生父之尊,把持朝政,故先借昰应事以示威也。顾奕譞初不悟其意。及后管理军机,昰应被拘已三年矣。一日燕见,会李熙复有表至京,奕譞即以加恩外藩为请,乞准其所奏,宥昰应归国,以全父子之情。那拉氏闻奏,默然久之,但微哂曰:“吾此举正别有深意,将使天下有子为人后者有所警惕而不敢妄为耳,非于李昰应有何仇怨也。”奕讠睘闻之,战栗失色,伏地不起。有顷,那拉氏乃笑而慰之曰:“王毋多心,吾知王忠敬,此语并非为王发也。”且敕二内侍掖之以出。奕譞既归第,惘然若有所失者数日。且越数年,始释昰应归。
○第六章 延煦力争大礼
光绪十二年三月,载湉奉那拉氏谒东陵,诣普详峪定东陵,即奕詝嫡妻钮祜禄氏葬处也。甫至陵下,先憩于东厢配殿中,所司以礼节单进。那拉氏阅未竟,震怒,掷于地,令发回另拟。盖其意不愿在钮祜禄氏前行跪拜礼,欲令载湉一人诣殿上行礼,而己则坐待之也。是时李鸿藻以礼部上书扈从,闻严旨,大惧,不知所为。满尚书为延煦,独奋然曰:“此不能争,国家安用礼臣为!公不敢言,我当独面奏。”即肃衣冠入,跪殿门外,曰:“太后今日至此,凡垂帘时并坐之礼节,无所用之,惟当依文宗显皇帝在位时仪注行之耳。”那拉氏闻奏,失色,命之起。延煦对曰:“太后不以臣不肖,使待罪礼曹,见太后失礼而不敢争,臣死无以对祖宗,不得请,誓不敢起。”那拉氏可其奏,延煦始谢恩起。由是卒成礼而归。
○第七章 李莲英之嬖宠
李莲英,直隶河间府人也。本一无赖子,曾以私贩硝磺系狱,后得脱,改业补皮鞋,是以人呼之为“皮硝李”。其同乡有沈玉兰者,先为内监,知那拉氏欲梳新髻,而未得其人。会莲英访玉兰,玉兰令其仿梳新髻法,揣摩久,技成。玉兰乃荐与那拉氏,许之,是为莲英入侍之始。
那拉氏既得莲英,喜甚。凡挽一髻,簪一花,必令莲英为之,不则意怏怏不快。此光绪七年时产后之症所由来也。迨钮祜禄氏既殂,益无忌惮,秽声日闻于外。而那拉氏付之夷然,甚则听戏必并坐。内廷遗膳,例与内监,然遇莲英所嗜者,必节食以遗之。其四十寿辰,给与珍品蟒缎福寿等字。以梳髻房侍者而为总管,所赐寿礼,几等大员。慈眷之隆,有加无已。由是莲英之权势,莫与匹敌。赃私之积,以千万计。
○第八章 李莲英女弟之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