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契丹帝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來赴難,必有成功。觀汝器貌識量,真中原之主,吾欲立汝為天子。」敬瑭辭讓數四,將吏復勸進,乃許之。契丹帝作策書,命敬瑭為大晉皇帝[五],是為高祖。自解衣冠授之,築壇即位。割幽、薊、瀛、莫、涿、檀、順、新、媯、儒、武、雲、應、寰、朔、蔚十六州以獻契丹,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制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勅命法制,皆遵明宗之舊。以趙瑩為翰林學士承旨,桑維翰為翰林學士、權知樞密使事,劉知遠為侍衞馬軍都指揮使,客將景延廣為步軍都指揮使。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
胡文定公曰:石敬瑭之罪在不助愍帝。苟以愍帝失國,則當尊奉許王,不為衞州之事,而歸奪國弒君之惡於從珂,兵以義舉,名實皆正,則其德美矣。乃急於近利,稱臣契丹,割棄土壤,以父事之,其利不能以再世,其害乃及於無窮。故以功利謀國而不本於禮義,未有不旋中其禍也。
契丹圍晉安數月,糧竭馬死,援兵不至。
唐將楊光遠、安審琦勸招討使張敬達降,敬達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為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況降敵乎?今援兵早晚至,且當候之。若力盡勢窮,諸軍斬我,出降未晚也。」後諸將畢集,光遠殺敬達,以其首帥諸將出降。契丹主嘉敬達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將曰:「汝曹為人臣,當傚敬達也。」契丹帝與晉高祖將引兵而南,高祖以齊王重貴重貴,乃高祖兄敬儒之子,以為養子。為北京留守,以契丹將高謨翰為先鋒,與降卒偕進。至團柏,與唐兵戰,唐兵大潰,死者萬計。
晉高祖將發潞州,契丹帝舉酒相屬之,曰:「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驚駭。汝宜自引漢兵南下,我令大相溫將五千騎衞送汝至河梁。佘且留此,俟汝音問,有急,則下山救汝。若洛陽既定,吾即北返矣。」因執手而泣別,解白貂裘以衣晉高祖,并贈良馬二十匹[六],戰馬一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遠、桑維翰、趙瑩皆創業功臣,無大故,勿相棄也。」
晉高祖自太原入洛陽,帝親送至潞州。唐樞密使趙德鈞及子趙延壽延壽尚明宗女。出降。先是德鈞陰遣人聘契丹,求立為帝,帝乃指穹廬前巨石謂德鈞使者曰:「吾已許石郎矣,石爛,可改也。」帝至潞州,鎖德鈞父子而去。述律太后見之,問曰:「汝父子自求為天子,何耶?」德鈞慙不能對,悉以田宅之籍為獻,后問何在?曰:「幽州。」后笑曰:「幽州屬我也,何獻之為?」德鈞益慙。自是鬱鬱不多食,踰年而死。德鈞既卒,國主釋延壽而用之。
紀異錄曰:契丹主德光嘗晝寢,夢一神人,花冠,美姿容,輜軿甚盛,忽自天而下,衣白衣,佩金帶,執釒骨?,有異獸十二隨其後,內一黑色兔入德光懷而失之。神人語德光曰:「石郎使人喚汝,汝須去。」覺,告其母,忽之不以為異。後復夢,即前神人也,衣冠儀貌,宛然如故。曰:「石郎已使人來喚汝。」既覺而驚,復以告母。母曰:「可命筮之。」乃召胡巫筮,言:「太祖從西樓來,言中國將立天王,要你為助,你須去。」未浹旬,唐石敬瑭反於河東,為後唐張敬達所敗,亟遣趙瑩持表重賂,許割燕、雲,求兵為援。契丹帝曰:「我非為石郎興師,乃奉天帝勅使也。」率兵十萬,直抵太原,唐師遂衂,立石敬瑭為晉帝。後至幽州城中,見大悲菩薩佛相,驚告其母曰:「此即向來夢中神人。冠冕如故,但服色不同耳。」因立祠木葉山,名菩薩堂。德光生於癸卯年,黑兔入懷,此其兆也。中原喪亂,視淵、勒過之。豈陰山之北,天亦固兆冥符而啟嘉瑞歟?
唐主潞王命河陽節度使萇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浮梁,歸洛陽。殺東丹王李贊華。
晉高祖至河陽,萇從簡迎降,舟楫已具。
潞王議復向河陽,將校皆已飛狀迎晉高祖。高祖慮潞王西奔,遣契丹千騎扼澠池。潞王與曹太后、劉皇后并子雍王重美及宋審虔等攜傳國寶登玄武樓。潞王自焚死,年五十一。劉皇后欲燒宮室,重美諫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勞民力,死而遺怨。」乃止。后與重美俱死。是日晚,晉高祖入洛陽,唐兵皆解甲待罪。高祖命知遠部署京城,知遠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軍於天宮寺,城中肅然,無敢犯令。